这几天心血来潮看了《教父》小说第一部,和电影对比发现,电影对原著人物和情节进行了不少改编。

桑尼的冲动


桑尼在电影里是一个头脑简单、按本能行事的角色。电影反复铺垫他冲动的性格,比如他在教父和索拉索第一次会谈时鲁莽地插话,暴露出自己和教父的意见不同,导致索拉索想出除掉教父以达成合作的计谋。教父被刺杀之后,他被报仇之心笼罩,除了要除掉索拉索,还不顾后果与五大家族全面开战。他的冲动性格为敌人所忌惮,也为敌人所利用,最后为了给妹妹出头单枪匹马冲出据点,被敌人趁机围堵,死于乱枪扫射之下。

小说中的桑尼要细心得多,小说用了不少情节表现这一点。比如桑尼在接到军师黑根被绑架的消息时,还不忘把绑架时间记在橱柜上。在得知父亲被刺杀之后,第一时间想到要调查内部叛徒,他打电话去给电话公司安插的人要到最近的通话记录,确定了保利是叛徒。而在完全确定之前,他将家中的保卫人物交给了泰西欧而不是克莱曼扎,因为克莱曼扎是保利的上司,在没有确定二人没有共谋之前他选择小心行事。

电影对这些情节也做了表现,但是非常简略,除非熟悉原著,观众很难看出来这些情节的用意。电影选择削弱桑尼有谋略的一面大概是为了烘托主角迈克,一个冲动缺少智慧的大哥更能凸显出主角麦克的沉稳和谋略,更显得他充满天才,更容易赢得观众喜爱。

老教父的价值观

麦克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会远离家族的生意?电影和小说的解释不同。电影里,最后一次和麦克谈话的时候,教父愧疚地表示,他对最终让麦克介入了家族生意感到遗憾。教父并不完全认同自己的事业,那种语气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第一代移民为了生存的权宜之计。他希望儿子可以上大学、参军、从政,从事被社会主流所接受的行业,成为光明世界里面受到瞩目的人物。这显然是一种更加正面的价值观念,也更容易令观众接受。

小说里的价值观要非主流得多。教父从没怀疑自己的事业,他的价值观和主流完全不同,他为自己给他人带来的帮助自豪,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聚光灯下大人物光环的羡慕。实际上,低调的生活是他的主动选择。小说和电影里对教父权势范围的展现有所差异,小说里教父的权力网和关系网非常广阔,从工会领导到国会议员,教父都能极大的施加影响。在这样的结构里,教父才是站在幕后操纵木偶的提线人,很难想象拥有这样巨大权力、建立如此复杂帝国的教父会认为政治人物是高于自己的。

小说里,麦克远离家族事业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叛逆和反抗争取得来,而不是像电影暗示的是教父刻意安排。他去参军在教父看来是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冒险,而不是如电影暗示的,是成为通向更高阶层的阶梯,教父对意大利族群的认同要远高于对美国人身份的认同。

麦克的觉醒

麦克是如何从一个上学参军的好青年成长转变为地下世界王者的?电影在两个场景展现迈克的觉醒,第一是在医院和恩佐吓退索拉索的刺杀之后给恩佐点烟的时候,麦克发现自己的手一点都不抖,意识到自己在如此大的危难之前泰然自若,电影在迈克点烟后先给迈克的手特写,再转到迈克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突出迈克察觉到自己天赋时候的第一次觉醒。

第二次是在会议室和桑尼、黑根等商量如何刺杀索拉索的时候,电影从桑尼站着陈述的高视角逐渐转到迈克陈述的低视角,并且慢慢推进为迈克的上半身近景,体现家族权力逐渐向迈克转移的过程。但在此之后迈克几乎就一路开挂,他几乎是一步到位地变为一个稳定成熟充满韬略的新教父。

小说中迈克的成长要具体得多。教父遭到刺杀之后,迈克和桑尼等讨论内鬼是谁,迈克并没有什么思路,反倒是桑尼思维缜密。

再比如,迈克将黑根从军师的位置调离的时候没有处理好黑格的情绪,老教父此时乘机给迈克上了一课。还有最后欺骗妹夫认罪的段落,其实也是迈克对自己的判断力还不够完全自信的表现。

小说里教父是逐步将自己的关系网转交给迈克的,迈克的大部分决策背后也有教父的影子。从觉醒时的青涩到最后的熟练,我们大致可以观察到迈克的成长历程。电影则更偏向于将迈克塑造成一个天才,一个天赋异禀,自然登上权力顶峰的人物,这样的塑造更能增加人物的魅力,更符合电影剧本的规律。

被斩首的马

黑根去好莱坞帮强尼摆平电影导演是一个十分关键的情节。小说的开篇用了四个不同的例子来呈现教父所扮演的角色和教父世界的运转方式。

棺材店老板,蛋糕店老板展现的是教父如何帮助他人解决现实世界正当渠道无法解决的困难,并收获他人效忠的过程,两位老板又互为映衬。布拉西则是体现教父管理下属的才能和灵活多变。

棺材店和蛋糕店老板的诉求都并不难解决,强尼的麻烦是一个大得多的问题。电影里,黑根正面谈判不成之后似乎就直接采取暴力恐吓的方式,把电影导演的马斩首。

小说里这一段的展开要缓慢得多。开始的谈判展现教父如何通过演员工会向导演施压,体现教父的权力网之广。正面谈判不成之后,教父需要判断下一步行动的方向。他需要确定对方是否会发起反击,所以教父问黑根对方是不是有种的人,得出否定的判断之后,教父才决定采取斩马的方式恐吓,而导演的恐惧更多来自对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残酷的害怕。

小说通过这个两步行动展现教父行事和决策的程序。教父的每一个行动都是基于对对手的预判,而不是盲目行动。电影的表现手法容易让观众觉得教父就是个恐怖分子,至于为何斩马的手段为何会有效而不是激起对手更激烈的反抗则毫无表现,削弱了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