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 Mortal》(译名:最好的告别)的作者阿图·葛文德(Atul Gawande)是一位知名的印度裔美国外科医生和作家。作为日常接触生老病死的医生,他把自己对医学、生命的观察记录在自己的书里。这本《Being Mortal》是他关于衰老和死亡的思考和讨论。

我们读过不少以死亡为主旨或者背景的书,比如《相遇星期二》、《最后的一课》。因为主人公即将离世,他们关于人生意义的思考也变得更有分量起来。葛文德医生在《Being Mortal》里并不专注于给读者关于人生意义的宏大启示,他只是将衰老和死亡的过程血淋淋的展现给我们。

包括我在内,年轻的读者们往往难以想象生命——主要是自己的生命——如何不可逆转地从健康走向衰弱。我们也许偶然生病难受,感叹一句生命如此宝贵。然而病好之后,就把这些感悟和对医院的记忆一同抛在脑后。病痛对我们只是一种暂时的状态,衰老则是更加遥远的未来。《Being Mortal》的价值就是用一个又一个例子,填补我们关于死亡想象的空白。

在《Being Mortal》里,死亡不再是一种遥远的,带着哲学意味的概念。葛文德谈论衰老的具体过程:身体机能的衰退,意料之外的跌倒,坐进轮椅,被人推进养老院,过上进食如厕洗澡都需要人辅助的日子,那绝对不是令人憧憬的画面。

我们本能地避开死亡和让人联想到死亡的事物,因此没有人对养老院有美好的想象。在中国文化中,将老人送进养老院甚至被视作推卸赡养父母的责任。美国的养老退休制度更为健全,人们对于赡养父母似乎也背负更少的道德负担,但养老院仍然不受欢迎。

葛文德医生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在养老院这样的护理机构中失去了大部分生活的自由。养老院也许能提供更安全的设施和更周到的服务,但那是以丧失对生活的控制权为代价的。当安全的需要被置于一切其他需要——包括个人幸福需要——之上的以后,那样的生活还值不值得过就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葛文德倡导辅助生活(Assistant living),这种模式为老人们提供必要的帮助,但是尽可能保留他们个人生活的自由,在我看来这倒不失为这种的好办法。

因为医学的发展、社会的富有,我们大多数人将会在医院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光。但是我们也要承认,现代医学能做的非常有限。人生的最后阶段往往也是最痛苦的阶段,我们依靠昂贵的医学仪器维系生命,长时间躺在病床上,忍受一层又一层伤口叠加痛苦,忍受仪器介入身体的不适,还有失去个人隐私和尊严的羞辱。我们生的渴望在医院病床上体现得最为具体。

我们不能说这渴望是错的,但这不妨碍我们在那一天尚未到来的时候就开始作好准备。《Being Mortal》里大量讨论了善终服务:在明知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放弃那些痛苦的抢救和医疗过程,转而通过股息治疗的方式让我们在最后生命力过得尽可能有尊严有质量。

死亡是我们生命最大的约束条件:凡人皆有一死。我们反复思考死亡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让自己在生命尽头尽可能减少悔恨,因为那时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改变什么。而建立对衰老和死亡充满细节的理解,使我们关于生命重点的思索获得现实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