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马基雅维利》是斯金纳为马基雅维利写的评传,斯金纳本人是研究马基雅维利政治哲学的专家,这本书主要围绕马基雅维利的生平展开,穿插着对其政治思想的评述。斯金纳将读者带回马基雅维利生活的年代,回顾他的生平,让读者得以了解马基雅维利思想形成的历史背景。

这本短短的评传澄清了很多关于马基雅维利思想的误解和疑惑。马基雅维利最著名的作品主要是《君主轮》和《论罗马史》,他最关心的问题,是君主应该如何统治国家。要了解其思想的突破性,必须先了解当时政治思想中的人文主义传统,人文主义认为,一个好的君主应该具备最高的德行,他应该用正直、仁慈、慷慨、仁慈的品质去统治国家。马基雅维利并不反对人文主义的观点,但是他认为,人文主义的政治思想存在一个重大的缺陷:当道德和统治的目标出现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马基雅维利认为,应该把道德放到一边,优先做对统治有利的事情。

如何理解什么是对统治有利的呢?马基雅维利认为,君主的最高目标是创建一种能为他带来名誉,为他赢得荣耀的统治形式,为了达成统治的目的,君主可以做恶。比如慷慨,如果君主为了维持慷慨的形象,而不惜浪费国家的财富,导致国库空虚,人民负担加重,危机统治的稳定,那么这些小的善最后会变成大的恶。再比如,如果国家出现小的叛乱,如果君主为了仁慈而不对首犯加以重判以儆效尤,放任混乱的局面发展,这反而是更大的恶。总的来说,人文主义认为君主应当受人爱戴,但马基雅维利认为,被害怕比被爱更为保险,因为熟人爱戴的品质也会招来鄙视,是人们失去敬畏之心,反而不利于统治。

虽然必要时应当做恶,君主最好不要给人们留下自己在做恶的印象:虽然不必拥有人文主义提倡的这些品质,但是假装拥有这样的品质确实必不可少的。马基雅维利还用狐狸和狮子来做比喻,认为君主要同时具备狮子的凶猛和狐狸的狡猾。在必不可少做恶的时候,君主必然会受到批评,但这是统治的代价,成为一个道德上无瑕疵的人并不是君主的追求。至于如何面对死后的终极审判,马基雅维利对此一言不发,沉默反而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应。

马基雅维利出生于意大利的弗洛伦萨城,受到人文主义训练之后进入政治,并被作为外交官派往法国,在那里他有机会目睹了君主们决策的过程。马基雅维利的思想是在政治实践和对现实政治观察的过程中形成的。比如马基雅维利高度赞赏博尔贾公爵的才能。博尔贾勇气超凡,才能出众,统治风格冷酷却高效,为了平息境内人们对他手下深具才干的雇佣军首领的愤怒,他不惜杀死对方,并且抛尸广场,平息了愤怒同时激起民众对他的敬畏。

但马基雅维利也认为,博尔贾公爵的能力存在重大的缺陷:太过自负于自己超凡脱俗的运气。这一点在后来他和教皇尤里乌斯二世的较量中得到了印证。博尔贾的父亲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和当时还是红衣主教的尤里乌斯二世是敌人,为了出任新任教皇,尤里乌斯二世许诺博尔贾抛弃恩怨并任命他为教皇军统帅以换的博尔贾的支持,但上任之后,尤里乌斯二世立马软禁了博尔贾,把之前的许诺忘的一干二净。马基雅维利认为波尔加太过于自负以至于轻易被尤里乌斯二世欺骗,自己当初对公爵能力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君主论》是马基雅维利在第一次政治失势之后献给佛罗伦萨新任君主美第奇家族的敲门砖,以期重新回到政坛。马基雅维利在书中裁剪了不少观点,以让这本书更有针对性,也更好地显示自己的政治智慧。回到马基雅维利生活的时代帮我们更好地理解他的思想,但这并不意味着马基雅维利只是在回应时代的思潮。马基雅维利思想的开创性在于,他指出了人或者说政治中人性的真实样子,而不是人文主义传统中理想的样子,扎根于现实而不是寄望于理想是马基雅维利在其逝去五百年后仍然深具活力的原因。